甚么?
项羽不悦地蹙眉,正要再度下令,那大夫先有了反应。
他纵惴惴不安,到底担心瞒而不报、之后被杀头灭口,是以一咬牙,颤声提醒道:“大王面上那伤……可要抹药?”
他面上还有伤处?
项羽乍一闻言,眉头不禁拧得更紧,下意识地在自己面皮上摩挲几把。
因那粗糙指腹没轻没重,一下揉至伤处,钝痛倏然袭来。
“抹罢。”
项羽毫不在意道。
他虽重礼仪、好体面,却多体现于装束与言行举止上,并不甚在意皮相如何。
——帐中无鉴,他也无从得知那伤痕有多引人注目。
既得楚王亲口下令,大夫胸口那口巨石才一下落了地,不敢疏忽,克制着双手颤抖,将药仔细抹上了。
项羽任他抹药,神色凛凛,眸底却已然放空,心神早不知飞到了哪儿去。
好不容易将药抹好,大夫只觉从刀尖上不知走了多少回,恭顺退开,依令为榻上所卧那人疗伤去了。
吕布仍在酣睡,虽不知有大夫正心惊胆战地替他疗伤,却是个受人伺候惯了的。
感觉出身上有人碰触,麻痒得紧,他不满地拧紧了眉,哼唧几声,刚将大夫吓得不敢动弹,却只砸吧了几下嘴,懒洋洋地翻身朝内。
大夫哪里认不出,这便是近前大王最为看重的吕将军。
饶是他想破头颅,也想不出这吕将军究竟为何吃了熊心豹子胆,与霸王相斗,落得两败俱伤。
更想不通,对方是如何在如此大逆不道地以下犯上后,还得以安然无恙地睡在王榻之上的。
他又哪敢开口发问?
他提心吊胆,费尽九牛二虎之力,才总算将这头睡得正香的猛虎的大小伤势一一做了处理,方有空擦去自己额上那层薄汗,重新放下布帘,向自始至终一言不发的霸王告退。
被唤回神思的项羽冷淡地一掀眼帘,淡淡地“嗯”了一声,允他退下。
而距大夫逃出生天还未过多久,得召的范增与龙且先后而至,得兵士报知后,一道趋入帐中。
范增隐含期许,步履生风,而龙且不知内情,一脸稀里糊涂,走得随意。
二人虽是各怀心思,但在毫无防备地见着往日威风八面、神情凛凛不可犯的楚霸王、脸顶着两片抹了白药膏而更显醒目的淤伤时,都同样被骇得双目圆瞪,下意识地止了步。
观二人莫名失态,项羽虽疑惑,却未往面上那点不足挂齿的小伤上想,皱了皱眉:“坐。”
他已换了便服,身上伤势半分不显,唯独遮不住挂彩的面容。
龙且的嘴还大张着,几乎能塞个鸡蛋进去,直到被项羽投去充满警告意味的第二瞥时,才慌慌张张地错开目光,一脸欲盖弥彰地坐下。
范增则在惊骇过后,恍然意识到什么,脑海中所冒出的第一个念头,却是对奉先安危的担忧,与深深的触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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